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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律师,我愿意

霍律师,我愿意小说

霍律师,我愿意

来源:掌阅 作者:青耳 分类:言情 时间:2020-06-09 12:04

这里为大家带来主角是苏予霍燃的小说《霍律师我愿意》精彩完结版阅读,霍律师我愿意是作者青耳精心编写的精品小说,欢迎阅读。苏予没有想到最后她还是拥有了霍燃,作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大白菜,苏予一不小心就把霍燃给拱了,还是一辈子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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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有着喧闹过后的安静,夏日的阳光透过洁净的落地窗照进来,空气里有细微尘埃起伏的光柱。

模拟法庭一结束,人群就散去了。

苏予是助教,得留下来清场。

她身上还穿着法袍,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瘦的手臂。

她关掉电脑,收好法槌,整理好材料之后,将铭牌和卷宗都叠起来,最后检查了一遍教室,确认没有问题了才打算离开。

她一转身,脚下的动作便停下了。

教室门口靠着一个男人,个头很高,身上穿着律师袍,眉眼深邃,眉骨明显,眼珠乌黑,目光毫无起伏,有些冷淡。

苏予抿了一下唇,和他的目光短暂相接,又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外走去。

短短的几步路,她却觉得自己走了许久。

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眼睛近距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皮肤下的血管,莫名地有了燥热感,脸颊的皮肤像被火灼烧了一般,带着滚烫的温度。

霍燃跟着她进了卷宗室。

苏予要将卷宗归档,有一份卷宗要放在架子的最上方,她朝左右看了一下,没看到梯子,只能咬咬牙,踮起脚,伸长手,却只勉强够到了架子的顶端。

她手里的卷宗摇摇欲坠。

有人贴在她的背后,霍燃的声音慵懒:“我帮你。”

苏予全身僵硬,背脊线条紧绷,抿紧了嘴角。

她有些心不在焉,把卷宗递给霍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掐腰举了起来,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现在的她比书架还高出一个头。

霍燃挑了挑眉,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还不放上去?”

苏予的脑子有些空白,胡乱地将卷宗放好,就挣扎着要下去。可男人放在她腰间的大手越发用力,将她转了一个身,按在了书架上。

书架晃了几下,才归于平静。

霍燃垂着眼看她,眼眸黑白分明,平静无波。

苏予不敢看他,心悬着,低声下气地说:“你先放我下去,好不好?”

霍燃没反应。

苏予深吸一口气:“霍燃?”

对方没动。

苏予抬起眼眸,有点不安,心想:霍燃该不会想打击报复吧?

她抿了抿唇,认真地问:“你找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判‘被告’故意杀人罪成立的判决有问题吗?”

霍燃莫名笑了出来。

果然是这样。

苏予当真了,也不生气,认真又真诚地解释道:“霍燃,法律是为了维护公平正义的,所有犯罪者都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被告人’在这个案件里的确杀人了,也的确犯罪了,不管你找到多少公检法漏洞,为他做了多么精彩的无罪辩护,我都会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男人盯着她,淡淡的烟草气息钻入她的鼻子里,她有片刻失神。

他勾起嘴角,慢吞吞地道:“谁告诉你,他的确杀人了?是本案中不完整的证据链?是警方的刑讯逼供?还是你的上帝视角?”

苏予一噎。

霍燃笑道:“苏予,你太理想主义了。这是一个模拟案件,所有人都知道案情的起因发展,设定就是被告杀了人。但在实务中,谁都没有上帝视角,谁也不知道被告是不是真的杀人了,所有的判决只能建立在控辩双方提供的证据上。”

他顿了一下,平静地继续道:“法律的确是为了维护公平和正义,但法律的公平和正义在于它的程序正义。法官不站立场,只依照证据维护法律的尊严;检察官代表国家公权力,保护受害者权益;律师平衡公权力和被告人之间的力量。”

苏予眨了眨眼,毫不犹豫道:“是啊,我以后只想做公正的公诉方。”那样她就能一直站在受害者的那方,维护他们的权益,不违背道德和良心。

霍燃和她对视了几秒,看着她干净如水的眼眸,低头,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下一秒,他吻上了她的唇。她学了两年法律,怎么还这么单纯这么傻?

冰凉、柔软,像是甜腻的软糖一样的触感传来,苏予睁大眼睛,她脸皮薄,耳朵都泛起了粉红。她别开脸,连生气也只有软软的一句话:“你干吗?”

她的腰还在他的禁锢中。

霍燃的喉结微微滚动,直直地看着她,还想吻她。

苏予吓得用力推了他一把,脚步慌乱地跑了出去,连卷宗都不管了。

霍燃靠在架子上,侧过头,眉头轻挑,睨着她离去的背影,背脊挺直,瘦,柔软的黑发束着,露出了一截白白细细的脖颈,白得晃眼,让他的心痒痒的。

不自觉地,他突然笑出了一声。

陆渝州正好路过门口,站在门外,手里把玩着法槌,敲了敲门板,压低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我看到班长跑了出去,你又欺负她了?人家爸爸好歹是富豪排行榜上的,你能不能给点面子?”

霍燃懒得理他,垂下眼,懒散又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字:“滚。”

“阿燃,你喜欢上她了?”

陆渝州的神情难得有些认真:“玩玩可以,别当真,小公主和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霍燃微微皱眉,抿了一下唇,什么都没说。

七年后。

黑夜寂静,包厢里却灯红酒绿,光线昏暗,人声嘈杂,有人唱歌,有人玩骰子,剩下的人都在说话。

“律师不好混,刑事律师更是惨。”

“这么冷的天,我昨天排了一早上,看守所才让我见当事人。”

“昨儿开庭,我还没怎么说话,法官就警告我,让我别给他上法律课,不然就离开这个法庭。”

“我干脆去做非诉算了,刑诉钱少事多,还得挨骂。”

有人笑:“霍燃呢?他前天不是才接了一个大明星老婆出轨转移财产离婚案中的刑事涉案件?”

霍燃穿着黑色的线衫,坐在一旁的沙发里,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睫毛低垂,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刷着微博,直到看到一条小道消息——

恒龙集团意与陈氏集团联姻。

他表情冷淡地锁上了屏幕,将手机扔在沙发上,显得有些烦躁。他探身过去,拿起桌面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咬在了唇上。

打火机火光亮起,亮了一瞬,又熄灭。

他吐出白色的烟雾,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陆渝州知道霍燃为什么烦躁,偏偏还有人谈起这件事。

“恒龙跟陈氏打算联姻了?听说恒龙集团的千金以前是检察院的,后来出了事,才回恒龙当法务。”

有人不信:“你往下看一条消息,还能看到苏大小姐否认订婚,表明单身立场的新闻呢。”

也有人感叹:“检察院这碗饭不好端啊,我要是苏大小姐,也早回自己公司工作了。”

陆渝州瞥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霍燃,连忙转移话题:“大老爷们能别这么八卦吗?”

其他人:“……”

陆渝州优哉游哉地登录游戏,冲着霍燃扬了扬下巴,问:“阿燃,打游戏吗?”

霍燃淡声道:“不打。”

他站了起来,摁灭烟头,抓起挂在沙发背上的外套,紧抿唇瓣,迈步走了。

陆渝州为他解释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明天开庭呢,他还得回去准备准备。”

霍燃拉开车门,坐在了驾驶座上。

他深刻的轮廓笼在光线下,下颌微微绷着,透出一丝讽刺,眸色却越发深沉坚定,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夜色有些暗淡,黑云压城,早已吞噬了微弱的月光。苏予临睡前正在和林羡余打电话,林羡余手里的一个案子正在收尾阶段,前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今天倒有空喘口气和苏予聊天。

林羡余有些踌躇,道:“对了,我昨天在法院见到霍燃了。”

苏予微微一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微微起了波澜。其实这不是林羡余第一次提起霍燃了,而且自从霍燃学成归国,进入B市法律圈后,苏予就很难避开有关他的消息。

林羡余继续道:“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跟我打招呼了。”

“是吗?”

“不过,那时候我同事正在八卦你和陈言则的事情。”

苏予笑了笑:“订婚的事情吗?”

“是啊,苏伯父现在还想让你们结婚吗?”

苏予顿了一下,浓密的睫毛轻轻地下垂,轻声道:“我不知道,不过阿余,你知道的,我和言则所谓的订婚其实只是我爸爸的随口一言,我和言则也很清楚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他只把我当妹妹……”

她还没说完,林羡余就笑着调侃道:“是是是,陈言则有他的白月光女神,你有你的想法,婚约是不存在的,结婚是不可能的,外面报道的都是谣言。”

苏予莞尔一笑。她挂断了电话之后,躺在床上,脑海中的思绪却有些杂乱。她抿了抿唇,闭上眼,一会儿想起她爸爸逼她分手的画面,一会儿想起她和陈言则假装同意结婚,一会儿又想起霍燃决绝的背影。她半梦半醒,睡意时浅时深,所以睡得并不安稳。

夜渐深,雾气弥漫在被夜幕笼罩的城市里,银白色的闪电撕裂暗沉的天幕,骤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不停地砸在玻璃窗上,急促又凶猛,大风刮过,像是野兽在咆哮。

寂静的房子里,忽然响起了刺耳的门铃声。

苏予睁开眼睛,微微蹙眉,起床打开灯,门铃声还在响着。她瞥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凌晨两点零五分,这个时间点,会是谁敲门?

她抿唇,从猫眼里望出去,心头猛地一惊。

下一秒,她就打开了门。

少年全身湿透了,衣服皱巴巴的,眼眶通红,脸颊被冻得发红。他紧紧地咬着牙根,克制自己颤抖。

苏予的目光往下,他的右手正在不停地往下滴血。

苏予心脏骤缩,迅速把苏晟拉进公寓里,转身去拿医药箱:“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受伤了?这么晚,你为什么不在学校?”

苏晟苍白着脸,牙齿不停地颤抖着:“姐,死人了,她死在我的公寓里了。”

苏予猛地回过头。

窗外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照亮了苏晟的脸,他漆黑的眼眸中充斥着恐惧,脸色惨白。

“本台快讯:恒龙集团总裁苏治国之子苏晟涉嫌故意杀人被批准逮捕,警方在其住处搜出大麻,恒龙集团股价因此暴跌,凭空蒸发数亿。据悉,苏晟就读于B大,死者为爱慕其许久的同班同学,因撞破苏晟吸大麻的事实而被杀害。”

恒龙总部大楼门前围满了记者,人头攒动,架满长枪短炮。

“苏总,苏总,请问您知道您儿子吸毒吗?”

“苏总,您儿子才十八岁,混夜店、豪赌、吸毒、故意杀人,这些作风和您的教育有无关系?”

“苏总,您对您儿子故意杀人、吸毒导致恒龙股价暴跌,有何看法?”

苏治国板着一张脸,抿紧了唇,紧紧地绷着两腮,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他在保镖的保护下,坐进了加长车里,隔绝了外界的喧闹。

他攥紧拳头,手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

“这个畜生!苏予呢?让她立马给我处理好这个畜生的事情!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皑皑白雪覆盖了不远处的山顶,薄薄的积雪落满了蜿蜒的山路,一座古老的四合院矗立在半山腰上,藤蔓爬满了外墙。

苏予的车停在门口,她下了车,扑面而来的是寒冷清新的气息。她从后备厢里搬出一个小行李箱,按下了门铃。

很快就有阿姨来开门,苏予露出礼貌的微笑,点了点头,步伐匆匆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古典的中式屋子,明清式的红木家具,书柜上摆放着的大多是法典,还有点缀的青花瓷,墙上挂着一幅字,是用草书写的“法”。

窗户旁挂着一个鸟笼,一只漂亮的鹦鹉在笼子里扑腾着,浑身是纯粹干净的白羽,只有头顶上有着金黄色的凤头冠羽。

席老正背对着苏予,满是闲情逸致地逗着鹦鹉。他听到声音,转过身,神情和蔼,说:“坐吧,喝茶。”

苏予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席老师,我冒昧前来拜访……”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席老接过了话头:“你弟弟的事情我听说了,不过我的年纪大了,早就不打官司了,就算现在出山,也未必赢得过年轻人。”

席老盯着苏予,啜了一口茶水,笑了笑,说:“但我可以推荐一个人接下这个案子。”

苏予微怔,心跳忽然快了一拍,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这时,席老和蔼的目光看向苏予的身后。苏予顺着他的目光偏过头,怔住了。

门口进来了一个人,这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双腿修长,身姿挺拔,西装剪裁得体。

他太高了,几乎挡住了门外的光线,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看得见一片黑影下他冷硬的下颌线条。

即便只有一个剪影,苏予也能一眼认出他来——霍燃。

她的手指轻轻地蜷缩了一下,连同着柔软的心脏跟着紧紧地缩在了一起。她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席老声音温和地说:“阿燃来了,刚下庭吗?手里的案子怎么样了?”

霍燃回答席老道:“嗯,案子已经结束了。”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瞥了苏予一眼,像是不认识她一样,语气平静地问:“老师,这是您帮我找的新助理?”

苏予抿紧了唇,睫毛微微颤动着。

席老笑了,意味深长道:“如果她愿意的话。不过,她这次是你的客户,一个要求无罪辩护的案子。”

霍燃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嗓音清润:“辩护可以,不过,我还缺一个助理。”

苏予敛眸,下一秒,她不自觉地缩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而后猛地抬眸看向霍燃。

他正目不斜视地和席老交谈,表情淡漠冷静,却偏偏在落座的那一刻,用指尖勾了勾她的掌心。

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她听得断断续续的。

她在大学时就知道,霍燃很优秀,现在果然如此。

青年刑辩律师霍燃,师从刑法泰斗席齐华,因善于无罪辩护出名。

霍燃从席老那儿出来后,直接回了律所。

陆渝州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把几张简历扔在他的桌子上,说:“律协那边送来了几个实习生,我都带好几个了,实在不想再带了。你挑一个吧,既帮我解决了麻烦,又能让实习生先做一下你的助理。”

霍燃看都没看简历:“我找到律助了。”

陆渝州挑眉,喝了一口咖啡,有些不信挑剔的霍燃能这么快找到合适的助理:“谁?”

“苏予。”

陆渝州一口咖啡呛在喉咙口,咳了几下,再次问:“谁?”

“苏予。”

霍燃心情好,难得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又道:“对了,这是苏予的职业资格证,你帮我向律协申请一个实习证,加急,明天早上就要。”

陆渝州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你该不会又看上小公主了吧?”

霍燃听完,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笑了起来,漫不经心道:“或许吧。”

陆渝州倒吸了一口凉气,神情复杂,恨不得冲上去把霍燃摇醒:“啊?小公主不是要联姻了吗?快醒醒!你这样会遭受社会的批判、良心的谴责的!”

第二天,苏予很早就起床了,霍燃和她约好了七点半在苏晟就读的大学南门口见面。

苏予下了车,没见到霍燃,她拿出手机,看到通讯录里昨天刚刚输入进去的“霍燃”二字,给他打了电话,结果对面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关机。

苏予打了五六个电话后,忽然明白过来了。

她的电话号码从大学到现在一直没换过,所以,几年前,霍燃在分手后,把她的号码拉黑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苏予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走向门口的保安:“您好,您能把手机借我打一个电话吗?”

这一次电话果然打通了,苏予说:“霍律师,你好,我是苏予,我已经在南门口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钟,冷淡的声音才响起:“转身。”

苏予转过身,霍燃穿着笔挺的西服朝她走来,手里提着一大袋早餐,面色冷淡地看着她。

他示意她跟上来,说:“你的车先停在校内,把资料搬上来。”他说着直接上了车,没再管她。

苏予把手机还给保安,拖上沉重的行李箱。

保安刚想帮忙,就看到手臂白皙纤细的苏予一只手将沉重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备厢里。

保安:“……”

霍燃眼里浮现的浅浅笑意转瞬即逝。

汽车往看守所驶去。看守所设立在本市的郊区,窗外的风景越来越萧瑟,那薄薄的积雪,让窗外的风景看起来有种北方冬季的孤寂感。

霍燃将早餐递给苏予:“助理的早餐。”

苏予微微一愣,刚想拒绝,就听到自己的肚子传来隐隐的叫声。她抿唇,接过了早餐。

简单的豆浆、油条,她还没开口问,霍燃就不耐烦道:“我吃过了。”

“哦。”

B市第一看守所。

霍燃正在登记,看守员瞥了苏予一眼,知道她是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拒绝道:“你等在外面,不能进去。”

霍燃头也没抬,平静地说:“这是我的实习律师。”他从自己的证件中拿出一张暗蓝色的实习律师证,递给看守员查看。

看守员翻了翻实习律师证,很快登记完。苏予伸手要接过自己的实习证,但霍燃自然而然地将两人的证件都收了起来,他冷淡地拧了拧眉,对她说:“走吧。”

两人顺着长长的走廊拐个弯,走进了会见室。

会见室里悬挂的灯有些刺眼。苏晟是被警察押进来的,警察把铁门关上,苏晟坐在苏予的对面,手上还戴着手铐。

他被羁押了这么多天,脸色苍白,神情疲惫,看到苏予的时候,眼眶有些红:“姐,不是我,我没杀人。”

苏予抿紧了薄唇,鼻子有些酸。

苏晟重复道:“姐姐,我没杀她……”

苏予克制着情绪:“凶器上有你的指纹,现场有你留下的血迹,她死在你租的房子里,还有目击证人看到你在案发后从房子里跑出去,后来警方又在你的房子里搜出了大麻,死者还是爱慕你已久、住在你对面的同班同学,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么多天,苏予一直克制着情绪,四处找人帮忙,调取资料,应付媒体,却在见到苏晟的这一刻有些崩溃了。

“你是不是吸毒?你和那些‘富二代’一起混,我都不管你,我以为你有底线,但你太让我失望了!因为谢岁星撞破你吸毒,所以你杀了她?”

苏晟瞳孔骤缩,摇头否认:“姐,我没吸毒。”

“你没吸毒?”

“苏予。”霍燃拧眉,从后面按住苏予的肩膀,“冷静,不要给他施加压力。”

苏予克制住身体的颤抖,攥紧手指,抿紧了唇,移开视线,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

霍燃站起来,修长有力的双手撑在桌面上,隔着厚厚的玻璃俯视着苏晟,目光冷冽,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苏晟,我是你的辩护律师霍燃。”

“现在你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我和你姐姐,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肯交代的话,检方很快就会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你,而你没有任何可以减刑的条件,刑期十年起,甚至死立执。”他的黑眸幽深,语气平静,“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我们实话。”

他嘴上说着不要给苏晟压力,却释放着沉重的气压。

“你吸毒?”

苏晟:“……”

“大麻哪里来的?”

苏晟沉默了好几秒,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你收容人吸毒?同学?”霍燃询问的速度放缓了,“朋友?还是老师?”

苏晟还是什么都没说。

霍燃继续问:“人是你杀的?”

这一次苏晟开口了:“不是。”

霍燃紧紧地盯着他:“笔录里,你说你当天晚上十二点出去了,直到第二天深夜一点半才回来,回来就发现人已经死了。那么,那天晚上十二点,你去哪里了?见谁了?有没有证人?”

霍燃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来。

苏晟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他修长的双手覆在脸上,垂下了头,避开了霍燃的视线,咬紧了牙根。

霍燃:“你是不是在保护什么人?”

苏晟喉结滚动,沉默了半晌,开口说:“没有,那天晚上我是一个人,没见谁,没有证人。”

霍燃直起身体,声音微扬:“苏晟,在这种情况下,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对你的律师撒谎!”

苏晟唇色苍白:“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我没杀人。那天晚上十二点,我真的出门了,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

在不长不短的会见时间里,苏晟什么也没告诉他们,但苏晟的情绪越来越差。

临走前,苏予已经冷静下来,她静静地看着苏晟,手指一点点发紧。良久,她只说:“姐姐相信你,阿晟,你会没事的,我会救你出来的。”

苏晟把头埋进双手里,隐隐有压抑无助的啜泣声传来:“姐……”

苏予闭上了眼睛,睫毛轻轻颤抖着。

两人回到了律所。

陆渝州正在接待一个当事人,接的是离婚案。

女富婆想要甩了现任,又想要现任分不到一毛钱,她咬牙切齿道:“他出轨了,这个小白脸别想分走我一毛钱!我看到一个女人和他的关系不正常。”

陆渝州喝着咖啡,问了一句:“什么叫不正常?具体呢?”

女富婆冷笑一声,忽然靠近陆渝州。她手上的力气大,先夺了陆渝州的咖啡杯放在桌子上,然后拽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动作流畅,下一秒,她就靠在他的肩头上,凑近他的脸,呵着气:“陆律师,就是这样的不正常。”

她一用力,就将陆渝州扑倒在了沙发上。

陆渝州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霍燃和苏予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霍燃挑了挑眉,表情冷漠,平静地说:“苏予,打电话向律协举报,陆渝州律师和女客户有不正当的关系,行为失检。”

陆渝州:“……”

他在心里把这个靠干工地活起家、力气大到可以徒手劈砖块的富婆骂了个狗血淋头,英俊的脸上却不得不露出礼貌的笑容。

他举起双手,不敢碰到女富婆的身体:“赵女士,我已经知道您丈夫和别的女人的关系了,您可以起来了。”

富婆笑了笑,暧昧地看着陆渝州,起身的时候,还趁机摸了摸他的胸肌。

陆渝州:“……”

富婆离开以后,陆渝州瘫在了沙发上,像失去贞洁一般,忽然大喊了一声:“我脏了!”随即他冲进厕所,开始疯狂洗手。

霍燃:“……”

苏予有点想笑,眼前的一幕冲散了她积压在胸口的郁气。当她看到陆渝州时,才忽然觉得,她是真的又见到了霍燃,并且自己还离他这么近。

霍燃的办公桌上叠放着乱七八糟的资料,他对苏予说:“你今天先帮我整理一下桌子。”而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开始翻阅苏晟的卷宗。

苏予开始整理桌子,过了一会儿,霍燃说:“给我一支笔。”

苏予从笔筒里拿了一支黑色水性笔,忽然看到笔筒里有一支略显特别的笔。

这支笔看上去有些旧了,纯粉色的外壳,笔帽上还有一个白色的毛球,毛球的尾端悬着一个挂牌。

苏予不用看都知道,挂牌上有她名字的缩写。这支笔是这个牌子的设计师特意为她设计的,是她大学时代最喜欢用的笔。

大一,她就被霍燃抢走了一支笔。

那时候,她正认真地整理课堂笔记,霍燃忽然从后面走了过来,拿了她的水杯,顺便帮她打水。回来的时候,他顺势坐在了她的前面,拿走了她正在记笔记的笔。

他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从苏予手中夺过来的笔,问道:“你的笔怎么这么少女?”

苏予拧眉,伸手就想夺回笔。

她急着写完,偏偏霍燃还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瞳仁黑亮,漫不经心地笑道:“不给。”

苏予急了:“你干吗啊!快还笔给我!”

霍燃低下头,一边逼近她,一边将笔拿高,还在笑:“那你叫我声哥哥。”

苏予红了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羞愤。她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舍不得笔,一咬牙,生硬地叫道:“哥哥。”

霍燃眼眸里的笑意越发深了,他声音嘶哑地应道:“乖妹妹。”

苏予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狡辩:“哥……哥斯拉,我说的是哥斯拉,不是哥哥。”

霍燃被逗得笑出声,然后他不仅不要脸地拿走了那支笔,还用力地揉了揉苏予的头发。

苏予没想到的是,那支笔,他保存了这么多年,从大一到现在。

霍燃耐着性子又催促了一遍。

苏予才从愣怔中反应过来,把水性笔递给了他。她看着他柔软的黑发,似羽毛的长睫,明明浑身透着冷漠,可她很想很想摸一摸他的头。

两人一直埋头各做各的事情。午间,律所前台过来询问他们午餐要订什么。

霍燃正低着头查看资料,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也有可能是不想理会。苏予看了一下外卖菜单,直接帮他点了一份砂锅虾蟹粥。

前台小姐有些惊讶,看到霍律师没反对,她的神情由些微惊讶转为震惊,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苏予一圈,目光微妙,然后飞快地回到了前台。

“霍律师是不是在追新来的实习律师?他不仅亲自带人,还任由她点了他不喜欢的粥,他不是一直喜欢吃面食吗?”

因为砂锅粥是四人份的,所以陆渝州也蹭了过来,他和苏予一样,都喜欢粥。

霍燃似乎没什么喜好,不过苏予记得当年两人在一起后,她经常喝粥,霍燃每次也会喝光光。

吃完午饭,苏予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

霍燃站在大白板前,让苏予把苏晟第一次录的笔录念出来,自己则用黑色油笔在白板上写着。

“十二点左右,我因事出门了,一直到深夜一点半才回到出租屋。那时候下了大暴雨,公寓老旧,停电了,进门的时候,我什么都没看到,但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脚上还踩到了东西。我打开手机手电筒看,发现是一把水果刀,我捡起刀之后,就看到一个女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地板上……我太害怕了,就扔掉了手上的东西,然后跑去找我姐姐……”

霍燃听到这儿,问苏予:“苏晟去找你了吗?你们正准备去报案的时候,警察就上门了?”

“是。”

霍燃:“苏晟住的公寓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房间内也没有其他人的痕迹,他也没有不在场的证明,监控和行车记录呢?”

苏予往后翻了一页,轻声说:“这栋老公寓没有监控。阿晟平时习惯开车出门,案发当晚还下了大雨,如果他出门,应该会开车,但那个时间段没有行车记录。他要么一直没出过门,要么没开车,冒着大雨步行或者有人来接他。我让人调查了往常他会去的那些酒吧、酒店和会所,也问了他的朋友,他们都说那天晚上没见过他。”

有凶器,凶器上有指纹,有充分的作案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有证人目睹他在受害者死亡之后离开了现场,房间内又被搜出毒品。检察院很快结束了审查,就苏晟涉嫌故意杀人罪一案向法院提起了公诉。

开庭前会议的那天,法院前聚集了B市各大媒体,还有无数围观的群众,霍燃坚持为苏晟做无罪辩护,几乎惹了众怒。

他拒绝做出任何回答,护着苏予上了车。

两人回到律所,律所里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当地新闻。

“今日,法院就恒龙集团太子爷苏晟故意杀人一案举行庭前会议,其辩护律师霍燃坚持做无罪辩护。据悉,苏晟前科累累,热衷赌博、吸毒,男女关系混乱。”

屏幕上闪现的是霍燃漠然的神情,他抿着薄唇,目光冷淡。下一秒,镜头就转换成谢岁星母亲泣不成声的画面。

记者:“您是说苏家大小姐给您钱了?他们是想乞求您的原谅?”

谢岁星的母亲只是摇着头,眼眶通红,崩溃道:“我不会收下他们的钱的,我要杀人犯偿命!星星那么乖,就这么去了,要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苏予咬着下唇,轻声解释:“我是给了她钱,但是我没有要收买她的意思,只是不希望她一个人过得太辛苦。”

霍燃盯着屏幕,嘴角浮现淡淡的讽刺笑容。

媒体擅长的就是这一套,在案情尚未明朗的情况下,未审先判,顺便引导无辜的群众对嫌疑人进行道德审判。

陆渝州顺便刷了一下微博的评论,律所运营的微博号早已经沦陷了,微博下面几乎是骂声。

霍燃没去看评论。

检方最新的证据是,在谢岁星死亡前一个小时,她给苏晟发了短信,她说睡不着,想去找他。检方据此推测,她随后去了他的公寓。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当天夜里,苏晟并没有和除了谢岁星以外的人联系过。

苏予忽然想起了什么:“除了警方排查过的短信、微信和QQ,还有微博,苏晟也玩微博。”

霍燃挑了挑眉。

苏予知道苏晟的账号,试了几次密码,就登录上了。苏晟的私信空空的,关注的人又很多,好友圈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霍燃从她身后环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上,控制着鼠标。

苏予离他太近,周身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头顶上是他温热的呼吸,酥痒的感觉一下就从发尖流窜到她的后背,让她全身僵硬起来。

她条件反射地想抽回手。

霍燃拧眉,语气淡漠,眼睛却看了一下她头顶黑色的发旋:“别动。”

他点开了悄悄关注列表。

苏晟果然关注了一个账号,准确来说,是一个小号,粉丝只有两三个,还是僵尸号,微博也只有寥寥数条。

最新一条微博发布的时间,是在出事那天的晚上十二点。

“他把我逼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我只有一死。但我现在是快乐的,只是欠他的永远不能还清了。”

苏予想,苏晟会不会看到了这条疑似有人要自杀的消息,才在深夜跑出去?

霍燃打了一个电话:“你帮我查一个微博账号。”

他挂断电话后,又吩咐另一个实习生:“你去营业厅跑一趟,将苏晟事发前一周的短信、通话记录全打印下来。”

霍燃找出警方提供的苏晟微信的对话记录,发现事发当天早上,微信备注名叫“遥遥”的人跟苏晟有过对话。从对话内容看,这个遥遥最后来到了苏晟的公寓里。

霍燃敛眸:“苏晟有女朋友?这个遥遥?”

苏予摇头:“没有。”

陆渝州凑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一本正经地竖起了大拇指:“精彩精彩,霍律师心细啊!连悄悄关注都知道啊。”说着说着,他“嘿嘿”地坏笑道,“不愧是偷偷关注了小公主五年的偷窥狂。”

霍燃笑了笑,瞥了陆渝州一眼,没承认也没反驳。

下午一点,霍燃和苏予前往苏晟的大学。苏晟租住的公寓在学校分配的家属院里,除了学生,住的就是老师。

苏予垂着长睫,脸很瘦,看起来有些恹恹的。苏晟为什么要偷偷关注一个中文系老师的微博小号?

她原本以为那个被关注的人是苏晟暗恋的人,可是这个老师的资料上显示,婚姻状况是已婚。这个老师的名字叫温遥。

苏予轻声问:“你觉得,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微信备注名叫遥遥,去过阿晟公寓的人?”

霍燃目不斜视,淡淡道:“我不知道,但等会儿就知道了。”

温遥住在五楼,她的公寓楼和苏晟的只隔了一栋楼。苏予走上前,按下了门铃。里面有人的脚步声,停顿在了门后,过了一会儿,却没有人开门。

苏予正准备再敲一次,霍燃拦住了她,直接拉着她下楼了。

苏予一脸不解。

霍燃拿出一张纸递给她,上面是温遥的上课时间表,温遥下午三点十五分有课。

霍燃的短发漆黑,一双眼眸却比发色更浓黑,他淡淡地说:“温遥应该是看到了我们,但她也做好了准备,才不开门。我们下楼等,等到上课的时候,她总会出现的。”

果然,三点十五分,温遥提着电脑包走出了家属院大门,被苏予和霍燃拦下了。

苏予露出礼貌的笑容:“温老师,能占用你十分钟吗?”

温遥神情未变,眼波流转间,透着淡淡的妩媚和书卷气,只是脸上的妆容似乎有些重,整个人也过分纤瘦。

她抬眼看了一下苏予和霍燃,面色平静地问:“律师?有调查专用介绍信吗?”

苏予还没回答,她就淡淡地笑了:“没有的话,我就没必要配合。抱歉,我还要去上课。”

霍燃直接问:“温老师,苏晟出事当天早上,你去过他的公寓?”霍燃直接拿出了那份微信聊天记录打印单。

温遥勾了勾嘴角,移开视线:“没有,我没有发过这样的信息。更何况,只有微信名的聊天记录,谁都可以伪造。”

霍燃拿出手机,将手机递到温遥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是温遥的微博小号界面,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最新的那条疑似要自杀的微博。

温遥很淡定,抬起了眼皮:“什么意思?”

“这是你的微博账号。”

“不是。”

霍燃静静地看着她:“苏晟关注了这个账号。”

温遥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否认:“不可能。”话音刚落,温遥就知道她麻烦了。

苏予说:“你是这个账号的主人吧?你知道这个账号的粉丝不多,才会斩钉截铁地说苏晟不可能关注这个账号。不过,阿晟是悄悄关注你的。”

被悄悄关注的人,并不会知道她被关注了。

温遥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账号是我的,这有什么问题吗?苏晟是我这学期公选课的学生。”

“那天晚上,苏晟是不是去找你了?”

温遥觉得好笑,扬了扬眉:“晚上?我晚上和一个男学生见面做什么?”

苏予抿唇:“苏晟那天晚上出去了,却不肯说去了哪里,温老师如果知道……”

“我不知道。”

霍燃看着温遥额角淡淡的瘀痕,忽然问:“温老师和丈夫关系不好?”

温遥:“不好,也不坏,就像这座城市大部分的夫妻一样,难免会有吵架的时候。”

苏予:“温老师在微博上说的一死……”

“一死?”温遥笑了,“那句话摘自海子的遗书,我是中文系老师,有摘抄的习惯,不奇怪吧?”

霍燃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温老师很擅长切兔子苹果?”

“这个重要吗?”温遥的耐性似乎耗尽了,她看了一下手表,“抱歉,我还要上课。”

苏予急道:“温老师,苏晟现在被羁押着,过几天就要庭审,如果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就要为他根本没做过的事情付出惨痛的代价,如果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温遥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转身就走。

苏予刚想追上去,手却被霍燃抓住了,她顺着霍燃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远处站立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英俊白皙,气质斯文,他看到温遥就走了过去。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男人看了霍燃一眼,笑容温和地点了点头,然后揽过温遥的肩膀,两人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男人斯文优雅,是温遥的丈夫,同样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回去的路上,苏予还在看温遥的资料。温遥的丈夫是一名数学讲师,年轻有为,似乎还挺受学生欢迎的,苏晟和谢岁星都上过他的课,谢岁星还是他之前的助教。

案情仿佛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可是明天就要开庭了。

苏予拧了拧眉,看向霍燃。

霍燃神色冷静,眉眼清俊,看不出什么情绪。过了许久,他才说:“会没事的。”

“霍律师,你今天还是要做无罪辩护吗?”

“霍律师,你有发现新的证据吗?”

“霍律师,对于这场官司,你有多大的把握?”

霍燃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这一场庭审不公开,媒体记者被拦在了外面。苏予穿着修身的西装套裙,拉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她把庭审需要的资料给了霍燃后,从另一扇门绕了进去,坐在了旁听席上。

执行法警先进入巡庭。

霍燃站在门外等待书记员通知,穿着检察官制服的男人站在霍燃的身边。秦誉身形颀长,他用修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抿了抿唇:“霍律师,与其做无罪辩护,不如想想怎么帮你的被告争取减刑。对于这种证据确凿却又不肯认罪的嫌疑犯,法庭只会重判。”

“嗬。”

霍燃没看他,低声嗤笑:“秦检……”

法庭内却传来了书记员的声音:“请公诉人、辩护人入庭。”

霍燃不再说什么,推开了门,一身纯黑的修身西装,衬得他的身姿越发俊秀。

没过一会儿,苏晟被法警押了进来,或许是被关押了这么多天,他的脸色有些差。

苏晟坐在霍燃旁边的被告监椅上,法警替他解除了手铐。

法官敲下法槌,核实了案情基本信息后,检察官站了起来,开始宣读起诉书。

苏晟紧紧地攥着手指。

起诉书宣读完毕,审判长看向苏晟:“被告人苏晟,你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与罪名有没有意见?”

苏晟看了一眼坐在旁听席上的苏予,只觉得胸口胀得疼,眼眶也是火辣辣的。他咬紧了牙根:“有,我没有杀人。”

他话音刚落,旁听席上一阵喧哗。

谢岁星的母亲猛地站了起来,她瘦得厉害,鬓角的发丝全白了,眼里也布满了血丝。

她几乎崩溃:“杀人犯,你撒谎!你要给星星偿命,星星以前那么喜欢你,你却杀死了她星星……你还不认罪!你要让星星死不瞑目……我要跟你拼命!”

她说着,身体却像破败的风筝一样摇摇欲坠。旁边的女孩连忙扶住了她:“大伯母!”

苏予鼻子一酸,眼眶发热。

审判长用力地敲了几下法槌,大声道:“肃静!”他看向秦誉,“下面由公诉人就起诉书指控被告人苏晟故意杀人的犯罪事实,对被告人进行发问。”

秦誉抬眸,对上了霍燃的视线,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落在苏晟的身上:“苏晟,案发当天凌晨十二点到两点,你在做什么?”

苏晟:“凌晨十二点左右,我因事出门,一直到一点半左右,我才回到公寓。因为暴雨停电,我什么都看不见,但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又踩到了水果刀,就打开手机手电筒,捡起了刀,然后就看到岁星满身是血地躺在地板上……”

秦誉:“凌晨十二点,你出门去了哪里?”

苏晟心一紧,两腮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秦誉继续问:“有没有证人?”

苏晟沉默。

秦誉:“你是开车出门的吗?下那么大的雨……”

苏晟还没回答,霍燃冷冽的嗓音响起:“反对,公诉人正在诱导被告人。”

审判长:“反对有效,请公诉人注意发问方式。”

秦誉笑了一下:“好,那请问被告人,案发当晚,你采用了哪种方式出门?”

“步行。”

秦誉:“下那么大的雨,按照常理来说,一般人都会选择开车,为什么你选择步行?”

“因为去的地方很近。”

秦誉进一步逼问:“你去了哪里?”

苏晟沉默了。

“你吸大麻吗?”

“不吸。”

“那为什么从你的公寓里搜出了大麻?”

苏晟又沉默了,两腮动了又动,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秦誉直接笑了:“被告人,也就是说你说不出案发时你在哪里,也没有证人,连出门的方式也存疑。你声称自己不吸毒,家里却藏有大麻,难道是买卖毒品?”

秦誉在霍燃说出“反对”之前,迅速道:“审判长,我的提问暂时结束。”

审判长看向霍燃:“辩护人是否要对被告人进行发问?”

霍燃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叩了叩,淡淡道:“是。”

霍燃挑眉:“在案发之前,你用过那把水果刀吗?”

苏晟说:“用过,当天刚切完苹果。”

“你切完苹果之后,清洗过吗?”

苏晟顿了一下,抿唇:“没有,我没有洗餐具的习惯。”

秦誉冷笑一声:“审判长,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

审判长还未说话,霍燃就道:“审判长,我的提问暂时结束。”

秦誉愣怔了一下,他没想到霍燃只提问了这两个问题。

苏予神色微微一震,而苏晟动了一下苍白的唇,闭上了眼。

秦誉先提交了证据。

第一组证据是现场勘验笔录、照片、现场示意图和提取痕迹记录物品登记表,他说:“第一现场就在苏晟的公寓里,公寓没有被强行破入的痕迹。”

法警将证据向霍燃这边出示。

第二组是被害人尸体检验报告:“通过检验报告可以看出被害人是被水果刀捅死的。”

第三组是作案时使用的一把水果刀以及遗传关系鉴定。

“通过鉴定,可以知道刀上的血迹大多数为死者谢岁星所留,部分是苏晟所留,而刀上只有苏晟一人的指纹。”

第四组则是在苏晟的公寓搜出的大麻照片。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却比解释更有用,所有人都自觉脑补了缘由——谢岁星意外撞破他吸毒,他为了隐瞒,干脆杀害了她。

第五组则是苏晟的笔录。

“被告人说自己不在场,却举不出任何的不在场证据,也就是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苏晟看到那些证据,眼前仿佛重现了那个晚上的画面,惨白的脸、浓稠的血迹、猩红的一切。

审判长问他有没有想说的,他咬紧牙:“不是我,不是我……”

秦誉冷笑。

“苏晟,冷静。”霍燃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带着令人镇定的力量。

他转而回答审判长的询问:“辩护方对证据没有意见,但对检方试图证明的内容有异议。在被告人的笔录里,他曾提到他在踩到水果刀之后,捡起了水果刀,又割伤了手,更何况这把水果刀是被告人家中常用物,所以刀上有他的指纹和血迹只能证明他碰过这把刀,而被告人碰过自己家中常用的刀,并不奇怪。”

秦誉:“但是刀上只有他的指纹。”

霍燃:“或许凶手清理过现场痕迹,被告人是在案发后从地上捡起了水果刀,自然会留下指纹。”

秦誉被霍燃的胡说八道气得胸口一噎,他请了两个证人出庭。

一个是住在苏晟楼上的退休老教师:“我听到了楼下的争吵声,以为是普通争吵,就没起来看。我因为半夜习惯性上厕所,上完厕所就顺便往窗外望去,正好看到一个人影从公寓大楼里冲了出去,看背影像是楼下的租户。”

秦誉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所看到的那个人,现在法庭上吗?”

老教师看向苏晟,说:“是他。”

秦誉的唇畔扬起浅浅的弧度:“检方讯问结束。”

霍燃盯着老教师:“当时下着暴雨,视线怎么样?”

老教师迟疑了一下:“当时很晚了,天色暗,雨也下得很大,看不太清楚。不过我的确看到一个年轻人出去了,穿一身黑,我们这栋楼只有他这个年轻小伙子,而且那么晚,下大暴雨,谁会出去啊?”

“你上厕所的时间大概是几点?一点半前,还是一点半后?”

苏晟的口供里说他是在一点半左右回到家,发现了凶案之后,立马又出门找姐姐苏予了,如果他说的是实话,也就是他再次出门的时间绝对超过一点半了。

秦誉冷笑:“反对,辩护人诱导性提问。”

审判长:“反对无效,请辩护人继续发问。”

霍燃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只是缓缓道:“你刚刚说你习惯性上厕所,也就是你养成了固定时间上厕所的习惯。”

老教师想了一会儿,说:“肯定是一点半后,我一般会在两点左右上厕所。”

霍燃眉心一跳,敛了眸,脸色却异常平静,每个字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确定是在两点吗?”

“是。”

秦誉眼皮也重重一跳。

第二个证人是负责此次痕迹检验的警察。

秦誉说:“请你如实将本次痕迹检验结果告诉法庭。”

警察:“公寓的门没有工具强行破入的痕迹,公寓内的足迹(血印)也只有被告人一人痕迹,水果刀上也只有被告人一人留下的指纹,但刀上有被告人和被害人两人的血迹。”

霍燃依旧面无表情:“确定水果刀上只有被告人一人的指纹?”

警察开口:“是。”

“没有其他人的指纹?”

警察很确定:“是的。”

霍燃坐了回去,敛眸,遮去了眼里的情绪:“辩护方发问完毕。”

审判到了现在,几乎没有多大进展,苏晟指纹确凿、无法排除不在场可能。

一直陪在谢岁星妈妈身边的女孩子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跟她说:“大伯母,别担心,秦检察官说了,他一定会将杀人犯送进监狱的,这个杀人犯一定会被判刑的,其律师没办法帮其摆脱这么多指证。”

苏予的心脏缩了一下。

苏予望了过去,正好对上谢岁星妈妈充满憎恶和仇恨的眼神,她的眼角还挂着眼泪,眼里却写满了愤怒的指责——你这个杀人犯的帮凶,你为杀人犯脱罪。

苏予收回视线,紧紧地攥起手指。

霍燃黑亮的眼眸正盯着她,她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

现在所有人都指责苏晟是杀人犯,他最需要的就是,他的律师、他的亲人相信他,并且站在他这边,而且……

苏予抬眸,看着霍燃。

坐在辩护人席位上的他,背脊挺直得像一棵树,轮廓深刻分明,线条利落,瞳仁是毫无杂质的黑。他侧过脸,视线落在法官身上,开始举证。

她想,她应该相信霍燃的,他说没事,就会没事。

辩护律师能拿到的证据有限,一般只从警方和检方手上的证据里挑选。

霍燃也不例外,他的第一份证据是苏晟和苏予的笔录。

霍燃的嗓音干净低沉,略显冷冽:“被告人在笔录中提到,他凌晨两点左右,到了他姐姐苏予家,苏予的笔录中也证实了她起床要去开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零五分。而被告人从他的公寓开车到苏予家需要二十分钟,何况大雨会延长路上花费的时间,也就是说他最晚得在凌晨一点四十分左右离开公寓楼。而刚才的证人沈余教授,是在两点左右看到疑似被告人的人从公寓楼里出去,这在时间上并不符合。”

他顿了一下,第二份证据是一段监控录像——苏予公寓电梯里的监控。

苏晟进入电梯,浑身湿透了,右手不停地滴着血水,监控右上角的时间被用红圈圈出。

凌晨两点零三分。

霍燃道:“所以,证人看到的人并非苏晟。而证人方才说,被告人所居住的公寓只有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证人所看到的要么因为大雨、视线模糊,产生错觉,要么就是真正的凶手,是一个年轻人。”

第三份证据是苏晟在被捕当天的尿检结果和一份毒品尿检阳性时限表。

霍燃淡声解释:“被告人的尿检结果为阴性,大麻用药后尿检阳性时限为两小时到五十六小时,也就是被告人在检测前的五十六小时内没有吸毒。”也就不存在人为猜测的杀人动机——因为被撞破吸毒而起意杀人。

第四份证据是苏晟和“遥遥”的微信记录,由警方提供的。

霍燃看着法警将书证出示在苏晟的面前,清晰地看到苏晟的表情猛地一变。他转过头,看着霍燃,眼里有不安、慌乱、狼狈,还有惊恐,苍白的嘴唇颤抖着。

截图里的内容是——

苏晟:“早上阿姨过来搞卫生,还买了苹果,我想吃你切的兔子苹果。”

遥遥隔了很久才回复:“好,我等会儿过来。”

然后就是截图的最后一句,隔了三个小时,苏晟说:“兔子苹果更可爱了,今天很开心!”

他还发了兔子苹果在茶几上的照片。

最后一份证据是案发后,警方在苏晟的公寓拍下的照片。凌乱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盘子,兔子苹果已经不见了,但还有果皮残核在盘子里。

霍燃:“从第四份证据中,我们可以知道,这个叫‘遥遥’的人,在事发的当天早上去过被告人的公寓,并且用那把水果刀切了兔子苹果。在案发之后警方拍摄的照片里可以看到,被告人当天吃完苹果,并没有清洗盘子,自然也不会洗水果刀。而被告人在第一轮讯问中也说过他没洗过水果刀,也就是说,本来那把刀上应该还有‘遥遥’的指纹,但现在只检测出被告人一人的指纹。如果是被告人在案发后试图擦拭,抹掉痕迹,那刀上什么指纹都不会留下,或不会留下这么多枚清晰的只属于苏晟的指纹,所以刀上的指纹明显更符合被告人所说——他回家踩到水果刀,捡起来的同时,留下了指纹。”

苏予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指。

审判长问秦誉:“公诉方对证据有意见吗?”

秦誉绷紧了两腮,脸色有些差,语气沉了下来:“有,辩护人对证据所证明的结论进行无端猜测,是对被告人行为的随意猜测,不具有可信性。”